三個夏天

校門口種了長長一排的木棉樹。

第一個夏天，我來到這間學校報到，一直到秋、冬，我總是低著頭走過樹下，未曾細究過它的身世。
直到春天悄悄走近，我一樣低著頭，卻驚喜地發現地上一朵朵撜黃的木棉花，完完整整地散落，像是精心擺設。

一直覺得，木棉樹是最能展現四季的植物。

在這四季如春的寶島，即使許多樹木常年翠綠，它卻季候分明。

春天，從光禿的枝椏綻放花朵，奇怪的是，不先抽出綠葉，倒先開起滿樹的花，直到花落盡了，才探出嫩芽。
夏日，綠意盎然，搖曳著一頭亂髮，帶來一季的涼蔭。
秋意微涼，樹梢也漾起一絲枯黃，彷彿訴說著夏天終結的哀傷，
而後落葉紛飛，直至恢復冬的空蕩軀體，乾乾淨淨。

因為那排木棉樹，我有了仰面凝望的理由。總是在經過的片刻，看那樹葉黃了幾分，花開了幾分，窺探季節更迭。
可惜樹下掃地的孩子們並不能了解我的浪漫，將花葉理成一堆，裝進塑膠袋，好似棄屍一般。

再怎麼企圖湮滅歲月的證據，也不能阻止時光流逝。

走過第三個夏末秋初，我是在停滯，還是等待？
等葉由綠轉黃、等葉落、等花開……等你的去來。

那一列長長的木棉樹，見證了誰的青春、誰的心事？
誰的冬去春來。

少年的你，從樹下遛達過，吊兒啷噹似的斜睨一眼；
我穿著跟鞋裙裝，故作正經，與你擦肩，葉落紛飛如雨，
同一條紅磚道，卻間隔了十數年。

註定要錯過。